第71章 離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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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離開
甘世鵬轉過身來，瞧見了地上的場景，沒吭聲，只是看向商繁，說道：
“商繁，接下來我要問你的話，希望你都如實回答我，不要撒謊。”
商繁點頭。
甘世鵬：“你倆誰先喜歡的誰？”
商繁：“我先喜歡的阿霖。”
甘世鵬：“在一起多久了？”
商繁：“去年六月份在一起的。”
六月份......原來他們暑假出去旅游那段時間兩個人就已經在一起很久了。
甘世鵬忍住憤怒的情緒繼續問：
“中間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嗎？比如...睡在一起。”甘世鵬幾乎是閉著眼睛咬緊牙關問出這句話的。
商繁沈默了一會兒，甘霖急著開口：
“爸，你能不能別......”
“閉嘴！我問你了嗎？我讓商繁回答！”甘世鵬呵斥他，甘霖只得繼續跪著。
商繁倒吸了口涼氣，回答：“做過，很多次。”
憤怒值隨著商繁的回答越飆越高，他默默握緊了拳頭。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你們倆，為什麽要這樣做？！”
這樣的問話此刻顯得無比多餘，何必問為什麽呢，都說了是因為喜歡。
商繁慢慢擡起頭，眉眼認真：
“叔叔，對不起，讓你們失望了，但我對阿霖的感情是認真的。”
甘世鵬聽著這些話分明覺得可笑，可又什麽都說不出來，只是諷刺地笑了笑，走上前來，在笑容消失的瞬間擡手狠狠甩給了商繁一個巴掌，商繁早有預料，甘霖卻猝不及防，他帶著哭腔喊了一聲“商繁”一把就抱住了他，不服氣地瞪著甘世鵬：
“爸！你幹什麽？！”
“我幹什麽？這要問你自己。”甘世鵬帶著怨孽的眼神盯著商繁：
“商繁，你捫心自問一下，從我們把你帶到甘家之後有虧待過你一分一毫嗎？我們把你當自己孩子養，你竟然惦記我親兒子，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個同性戀，當初說什麽我都不會把你帶回來，就應該讓你繼續待在福利院裏！”
這些話難免過於傷人，因為真的傷人，所以說出來才覺得無比解恨。這是人的常規操作，知道戳對方哪裏最痛，就在清醒中針針見血，刀刀致命。
商繁知道是自己活該，可他沒有半分悔意，他只是眼含淚意，用一種十分覆雜的眼神註視著甘霖，好像嘴角噙著笑，但眼底是自我折磨的痛。
“叔叔，真的很抱歉，我對不起你和阿姨，我確實不該喜歡阿霖，可我控制不住......”商繁不為自己開脫，只是真誠地坦白著自己那難以阻止的熱烈情意，甘霖看著他早就淚流滿面。
甘世鵬不想聽商繁說那些幼稚可笑的情不自禁，他只知道他的妻子被兩個孩子氣進了醫院，他心疼，而他認定的罪魁禍首便是商繁。
當然不會責怪自己的親兒子啊，畢竟先動心的人是商繁，商繁又恰恰不是自己的血肉，他怎麽會舍得去責怪甘霖呢，肯定是要針對商繁的。
“你控制不住？小小年紀，你懂什麽是愛情嗎？喜歡上男生，你覺得這是愛情嗎？這是有病！”
“我也不想跟你們廢話，現在我命令你們，斷掉。把你們之間所有的關系都斷掉，懂嗎？”
甘霖聽到這話瞬間炸毛了，他轉身跪在甘世鵬面前大喊：
“爸！你憑什麽要求我和商繁分手？都是男的怎麽了？我們互相喜歡，難道這也有錯？”
甘世鵬不屑，“呵！有沒有錯你自己心裏清楚，兩個男人談戀愛被傳出去，你讓人家怎麽看你們？你不覺得丟人嗎？你丟得起那人，我丟不起！！！”
甘霖反駁，“我不會聽你的，我不管別人怎麽看，我就要跟商繁在一起，你別想讓我們分開！”
“你！”甘世鵬揚在空中的巴掌最終還是沒能落在甘霖臉上，他指著商繁，“商繁，跟我兒子斷掉，聽到沒？”
商繁咬著牙根，堅韌回應：
“叔叔，原諒我做不到，沒有他，我會瘋的。”
“瘋？我看你怎麽瘋。”甘世鵬轉身去了書房，再次回來的時候，手裏拿著一根寬有兩公分的鋼制戒尺，他在空中揮了揮，“不斷是吧，行，那我就打到你斷。”
甘霖看到這麽寬的戒尺，整個人都嚇懵了，他立刻按住甘世鵬的雙手瘋狂地搖著頭，淚糊了雙眼：
“爸，不要，至少不要用這個打他，很疼的......”
“松開！滾一邊去，回頭再找你算賬！”甘世鵬推開甘霖，繞到了商繁身後，對準他的後背就是狠狠一鋼尺，火燒火燎的痛一瞬間覆上整個後背的神經，順著神經四散開來，商繁疼得咬緊了牙齒，雙拳也捏緊了。
可想而知這一下該有多重。
甘霖根本看不下去商繁挨打，在甘世鵬要打第二下的時候他伸手推開商繁，擋在他前面挨了第二下。
“啊——！”甘霖被這一鋼尺打得差點沒呼吸過來，看到甘霖挨打，商繁和甘世鵬都慌了，雙雙叫著甘霖的名字。
“阿霖！你幹什麽？誰讓你幫我挨打的，讓開！”
“甘霖！你這是做什麽？！”
甘霖回過頭陰戾地看向甘世鵬：
“爸，感情這種事情...是雙方你情我願的，如果我不願意，商繁也沒辦法賴著我，所以，我和他一起承擔，要打，就一起打。”
甘世鵬嘴唇抖了三次，眉頭皺了三次，手裏的戒尺也跟著抖了三抖，他實在被甘霖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，如果他們不斷，姜巖肯定還會被氣倒，他必須要棒打鴛鴦。
“既然你要一起承擔，那就別怪老子了。”甘世鵬的戒尺揮起來，一下，兩下，三下......
甘霖從後面狠狠抱住商繁，擋在他的後背上，任憑商繁如何掙紮都掙不開。
第一次，這是他第一次發現甘霖的力氣居然可以大到這種程度，大到連他使勁了渾身解數還是無濟於事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甘霖趴在自己的背上挨那一下又一下，看著他的表情猙獰，他的眼淚滴在自己的頸窩裏，那塊皮膚像是要被燒光。
“阿霖，你松開我好不好，別再挨下去了，你沒挨過打，會吃不消的......”
“阿霖我求你了，你松手啊......”商繁被戒尺打下來的沖擊力身子前傾，甘霖從喉頭嗚咽出聲音：
“你保護了我...那麽多次，這次...我護你——嗯——...”
這次，我來保護你吧。
商繁吃過太多苦了，他實在舍不得商繁再為了自己挨這些沒必要的打。
甘世鵬分明就是把甘霖的那份賬也算在了商繁的頭上，畢竟不是他親身的，他還是本能的不會顧及他的感受，好像商繁一直以來都是個給甘霖救命的工具，說是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看待，到底也不過是親情上給不了太多，物質上滿足一下。
商繁隱忍的眼淚灼燒著眼眶，最終還是順頰而下，他緊緊拉著甘霖的手，想趁機扯開他，當他終於找到機會時，甘世鵬卻又停了下來，把戒尺扔到地上，發出金屬與大理石地磚碰撞的響亮聲音，甘世鵬的掌心被磨得鮮紅，他叉起腰，看著是累了，轉身道：
“你倆今晚都給我跪在這裏反省，我去醫院住，明天要是被我發現你們不在這裏跪著，還有一頓打等著。”他雖然嘴上這麽說，心裏還是疼，疼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寶貝兒子被自己這樣狠狠打了幾十鋼尺，但他不說，也不表露，免得甘霖以為他心軟了，好借機求成全。
如他所願是不可能的，他會想一切辦法拆散二人，即使自己去當那個被恨的壞人，也決不能讓甘霖走上歪門邪道。
甘世鵬拿上車鑰匙就離開了家，清晰的關門聲又恢覆安靜後，商繁拉著甘霖的手準備去查看他的傷口，甘霖因為精疲力竭而倒在了商繁懷裏，商繁抱緊他，滿眼心疼。
他的手撫上甘霖的臉頰，他飽滿的臉蛋被淚痕沖刷，變得十分狼狽，像剛從垃圾桶裏撿出來的貓，他瞇著眼睛，透過虛光看清了一點商繁的臉頰，努力為他擦去眼角的淚，氣音安慰他：
“別，別哭了，我沒事兒......我爸，不會再對你，對你動手了......”
這是他第二次，看到商繁的哭臉。
過去的記憶中商繁笑得少，哭得更少，上一次還是福利院著火時，因為擔心自己出事嚇出的眼淚。
現在想來，商繁的眼淚都是為甘霖一人而流。好像也是一件值得感動的事兒。
商繁只是一邊像哄睡小孩似的拍拍他，一邊沙啞著嗓子哽咽：
“你傻不傻，你那小身板哪能扛得住這個，何必呢......”
“誰說的，好歹，我運動細胞挺發達的，這點打，我抗得住。”甘霖抓緊商繁的胳膊，“答應我，不要離開我，我這打才算沒白挨......”
“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我爸媽同意我們的......”甘霖做好了抗爭到底的決定，可是看著眼前被打得虛弱的甘霖，商繁卻怯懦了。
如果和甘霖在一起對他來說是一種傷害，那他寧願獨自痛苦。
“阿霖，我們上樓，我給你看看傷口。”他抱著甘霖上了二樓，在房間裏，他掀開了甘霖的衣服，細膩光滑的皮膚被打了一身紅印子，皮下組織捂著淤青和血紫，觸目驚心。
他拿來了止血化瘀的藥膏，用棉簽蘸著順著那清晰的戒尺紋路為他擦拭，甘霖忍痛一聲不吭。
塗完了藥膏，商繁從背後抱住甘霖，在他的後脖頸輕輕落下一吻，就這樣，他們在床邊坐了很久很久，月亮從窗戶東邊跑到西邊，他們始終保持著這樣的動作，像是要把餘生的擁抱都攢在一起抱個夠。
快要黎明時，甘霖累地睡著了，商繁為他蓋好被子，轉身下了樓，回到之前跪著的地方，雙膝“撲通”一聲，再次跪下來。這一次，他跪到了大天亮，一直到甘世鵬回來。
甘世鵬頂著疲憊的身體進了大廳，一雙黑眼圈清晰可見，看樣子應該是照顧了姜巖整晚，一宿沒睡。
他看到大廳只有商繁一個人跪著，就走到他身邊踢了一腳問：
“甘霖呢？”
商繁眨了眨幹澀的眼睛，“他受傷有點嚴重，我讓他睡覺了。”
說來，商繁對甘霖好像一直都特別好，照顧他，保護他，寵著他慣著他，很多事情自己扛，唯獨昨晚的那頓打，是甘霖抗下的。
甘霖從小到大沒挨過打，尤其是父母的。
在此之前，連混混打他都沒這麽嚴重過。
知道他經歷過一場大病，一次車禍，怕折損他半點，多年來小心翼翼，再調皮也舍不得動一指頭，怕他挨不住。上次因為他考試作弊還打了商繁，被甘世鵬扇了一巴掌，那是甘世鵬第一次打他，事過，他後悔了很久，他沒想到這次甘霖會為了商繁這麽勇。
所以聽到甘霖受傷嚴重，甘世鵬提了一口氣。
他拉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商繁面前，努力和商繁心平氣和地聊聊。
“想看看你姜阿姨嗎？”甘世鵬問。
商繁擡眸，“阿姨她，怎麽樣了？好些了嗎？”
甘世鵬：“恢覆是恢覆了，但醫生說她現在的情況以後絕對不能再受刺激，不然會病變。”
甘世鵬頓了頓，翹起二郎腿，對商繁語重心長道：
“商繁，說真的，你太讓我們失望了，你知道你這樣的做法我和你阿姨有多難過嗎？我們沒有辦法去接受自己養大的兩個孩子演變成所謂的情侶關系，外人知道會戳脊梁骨的，而且我們就甘霖這一個親骨肉，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，你這樣做等於是在報覆我們家，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？”
其實沒那麽嚴重，甘世鵬故意誇大了而已。
若真是指望甘霖傳宗接代也不會咎由他在這個家稱王稱霸。
“所以，你離開甘霖，好嗎？”甘世鵬說，“就當是為了你姜阿姨的身體健康，也為了甘霖的未來。”
“他替你挨一頓打沒關系，那第二頓，第三頓呢？”
“你確定要繼續留下來禍害我們家嗎？如果你這樣選擇，我不會拿起戒尺對你動手，我會對甘霖動手，你多呆一天，我就多打他一頓，你要是不想看到甘霖為了你遍體鱗傷，就自覺點，離開他，離開甘家。”
“我養不了你，我讓你自生自滅。”
甘世鵬一瞬間說了好多的話，字字誅心，句句脅迫。
商繁心裏什麽都清楚，他離開，甘家和和美美；他繼續死皮賴臉的留下，甘家只會雞飛狗跳，不得安生。
與其所有人痛苦，不如讓他帶走，至少他知道甘霖會過得好，不用因為自己水深火熱。
再說嚴重點，姜巖再受刺激萬一心臟哪天真的出了問題，甘霖是要失去母親的。姜巖待他不薄，他這樣做只會愧疚一輩子，留下一個自私討嫌招恨的罵名。
想到這裏，商繁心裏打著結的那根弦突然松開，他深呼吸一口氣，努力強壓內心的苦楚，順從地點頭：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叔叔。”
“我這就收拾行李，趕在甘霖睡醒之前離開甘家。”
“但是臨走前，我有一個請求。”商繁說。
甘世鵬開口，“說。”
商繁猶豫一番，“我能再去看一眼姜阿姨嗎？我想給她帶點補品，以後再也不打擾你們。”
甘世鵬捏了捏鼻梁，松口：
“罷了，去收拾吧，我帶你去醫院。”
商繁慢慢起身，跪了半宿的雙腿此時像是被截肢一般麻木不堪，小腿打軟，顫顫巍巍的晃了半天才扶著樓梯一步一緩地上去。
他從櫃子裏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。
他帶了一些衣服，把所有的書本整理好裝進書包，看了看櫃子裏自己以前贏下的那些獎杯和厚厚一沓獎狀，咬了咬牙，還是舍棄了。
商繁從抽屜裏拿出紅色絲絨盒子，那枚金戒指靜靜地躺在裏面，他把盒子蓋好揣進兜裏，又拿來錢包，把甘霖的身份證拿了出來，看了看自己的兩張銀行卡，一張裏面有六千餘額，是他這幾年來自己一點一點存的；還有一張裏面是他高一升學上來拿到的一萬獎學金，至今沒舍得花，想著上大學當學雜費和生活費。
再去檢查一圈，無意間瞥到了床頭放著的那件紅色毛衣，那是昨天姜巖給他買的，本來不準備帶走了，但一想到甘霖有一件一模一樣的，他還是裝進了行李箱，說不定他們可以隔著兩個地方在除夕的晚上穿同一件衣服過新年。
收拾好一切，商繁拉著行李箱，背上書包出來，忍了又忍，還是推開了甘霖的房門，他透著三根拇指寬的縫隙呆呆地註視床上熟睡的甘霖，小貓在門口繞來繞去，看上去很焦灼，好像預感到商繁要走一樣不停喵喵叫，商繁對小貓豎起一根手指，隨後他關上門，下了樓。
甘世鵬早就準備好了，站在大門等他，之後商繁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，跟著甘世鵬去了一趟醫院。
昨夜的雪至今沒有停下的意思，反而更加兇猛，城市四處都覆蓋著厚厚的雪，一煞銀裝素裹，好像很美，也同商繁的心情一樣淒涼。
車子一路開到醫院的地下車庫，順著電梯直接到了住院部。
商繁提著來時中途買的營養品默默跟在甘世鵬身後，一路來到了姜巖的病房。
為了讓姜巖的身體恢覆地更好，甘世鵬特意讓醫生安排了單人的VIP房，姜巖躺在病床上打盹兒，臉色看上去還是很憔悴。
門口突然的動靜擾醒姜巖，她扭過頭來，先看到了甘世鵬，直到甘世鵬叫了一聲門外的商繁，商繁這才膽戰心驚的挪著小步進來。
姜巖看到商繁的一瞬間，胃裏忍不住翻湧起滔天海浪的惡心，是來自生理上的。
她的眼神變地很冷漠，很厭惡：
“你來幹什麽？”
商繁把兩箱營養品放到床頭的桌子上，對姜巖鞠了一躬慢吞吞道：
“阿，阿姨，我來...看看您......”
“您...好些了嗎？”
姜巖白了他一眼，“不需要你的關心，你要真想我好，就不該誘拐我兒子變成和你一樣惡心的同性戀。”
對於這點，他從來不否定，他不冤枉，甚至可以說是活該。
“阿姨，對不起......”
“現在道歉有用嗎？既然知道有今天當初為什麽要這麽做，這麽久，如果不是我撞到，你們還準備瞞我倆多久？”姜巖瞪著商繁，“你這是要活生生的氣死我是不是？”
商繁雙手在身前死死摳著，眼裏也下著雪，他不敢和姜巖對視，怕看到那雙和他一樣冰涼的眼睛，他對著姜巖又鞠了三躬：
“對不起，阿姨，真的對不起，我，我以後...不會再打擾你們了，也不會再糾纏甘霖了，您好好保重身體。”
“那就滾，我不想再看見你！”姜巖說著，一把將桌子上的兩箱營養品打翻在地，“帶上你的垃圾一起消失在我眼前。”
商繁沒有去撿那堆營養品，只是轉過身去，在即將要擡起腳步的瞬間，又回眸，留戀地看著甘世鵬，“對了，叔叔，在我走之前，我只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們。”
“又怎麽了？”甘世鵬不耐煩。
“等，等我走了之後，甘霖肯定會找我的，求你們一定要攔住他，還有...照顧好他，我希望他平安喜樂。”
甘世鵬站起身，雙手插進兜裏，“這個不用你操心，甘霖是我們的孩子，我們自然會照顧好他，沒事的話就走吧，以後沒必要的話，就別再見面了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甘霖結婚了，或許你可以回來，但現在......”甘世鵬點到為止，商繁點了點頭，表示一切他都清楚。
心裏有句“珍重”也好，有句“保重”也罷，都已不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離開醫院的他，又沒有家了，他要給自己找個家。
商繁從包裏掏出一條黑色的圍巾繞在脖子上，拉著行李箱站在醫院大門，擡頭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，自嘲的笑了笑，感慨：
“商繁，你真是賤死了，把自己都作踐的沒家了......”
他從兜裏掏出剩下不到三十格電量的手機，時間顯示13:01，不知道甘霖睡醒了沒，要是知道自己離開他了，一定會特別恨他吧。商繁想著，邊走邊在同城軟件上找起了最近臨時出租的房子。
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哪兒，源城這麽大，哪裏都不屬於他。
肚子叫過三次，商繁找了醫院附近的一家面館，要了碗炒面，繼續尋找房子，在翻過幾十個頁面之後，終於找到了價格，位置，環境都還不錯的房子，滑到最底下有房東的聯系方式，他撥通了電話過去，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有點蒼老的阿姨。
“餵！您好，我在小源同城上看到您在租房子，想問問能過去看一下嗎？”商繁急切的跟對面交流著，生怕下一秒這個好條件的房子就被人搶了去。
一番交流後，炒面也端上了桌，他著急慌忙地吃完，打了輛車就按照房子的地址往過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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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世鵬轉過身來，瞧見了地上的場景，沒吭聲，只是看向商繁，說道：
“商繁，接下來我要問你的話，希望你都如實回答我，不要撒謊。”
商繁點頭。
甘世鵬：“你倆誰先喜歡的誰？”
商繁：“我先喜歡的阿霖。”
甘世鵬：“在一起多久了？”
商繁：“去年六月份在一起的。”
六月份......原來他們暑假出去旅游那段時間兩個人就已經在一起很久了。
甘世鵬忍住憤怒的情緒繼續問：
“中間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嗎？比如...睡在一起。”甘世鵬幾乎是閉著眼睛咬緊牙關問出這句話的。
商繁沈默了一會兒，甘霖急著開口：
“爸，你能不能別......”
“閉嘴！我問你了嗎？我讓商繁回答！”甘世鵬呵斥他，甘霖只得繼續跪著。
商繁倒吸了口涼氣，回答：“做過，很多次。”
憤怒值隨著商繁的回答越飆越高，他默默握緊了拳頭。
“為什麽要這麽做？你們倆，為什麽要這樣做？！”
這樣的問話此刻顯得無比多餘，何必問為什麽呢，都說了是因為喜歡。
商繁慢慢擡起頭，眉眼認真：
“叔叔，對不起，讓你們失望了，但我對阿霖的感情是認真的。”
甘世鵬聽著這些話分明覺得可笑，可又什麽都說不出來，只是諷刺地笑了笑，走上前來，在笑容消失的瞬間擡手狠狠甩給了商繁一個巴掌，商繁早有預料，甘霖卻猝不及防，他帶著哭腔喊了一聲“商繁”一把就抱住了他，不服氣地瞪著甘世鵬：
“爸！你幹什麽？！”
“我幹什麽？這要問你自己。”甘世鵬帶著怨孽的眼神盯著商繁：
“商繁，你捫心自問一下，從我們把你帶到甘家之後有虧待過你一分一毫嗎？我們把你當自己孩子養，你竟然惦記我親兒子，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個同性戀，當初說什麽我都不會把你帶回來，就應該讓你繼續待在福利院裏！”
這些話難免過於傷人，因為真的傷人，所以說出來才覺得無比解恨。這是人的常規操作，知道戳對方哪裏最痛，就在清醒中針針見血，刀刀致命。
商繁知道是自己活該，可他沒有半分悔意，他只是眼含淚意，用一種十分覆雜的眼神註視著甘霖，好像嘴角噙著笑，但眼底是自我折磨的痛。
“叔叔，真的很抱歉，我對不起你和阿姨，我確實不該喜歡阿霖，可我控制不住......”商繁不為自己開脫，只是真誠地坦白著自己那難以阻止的熱烈情意，甘霖看著他早就淚流滿面。
甘世鵬不想聽商繁說那些幼稚可笑的情不自禁，他只知道他的妻子被兩個孩子氣進了醫院，他心疼，而他認定的罪魁禍首便是商繁。
當然不會責怪自己的親兒子啊，畢竟先動心的人是商繁，商繁又恰恰不是自己的血肉，他怎麽會舍得去責怪甘霖呢，肯定是要針對商繁的。
“你控制不住？小小年紀，你懂什麽是愛情嗎？喜歡上男生，你覺得這是愛情嗎？這是有病！”
“我也不想跟你們廢話，現在我命令你們，斷掉。把你們之間所有的關系都斷掉，懂嗎？”
甘霖聽到這話瞬間炸毛了，他轉身跪在甘世鵬面前大喊：
“爸！你憑什麽要求我和商繁分手？都是男的怎麽了？我們互相喜歡，難道這也有錯？”
甘世鵬不屑，“呵！有沒有錯你自己心裏清楚，兩個男人談戀愛被傳出去，你讓人家怎麽看你們？你不覺得丟人嗎？你丟得起那人，我丟不起！！！”
甘霖反駁，“我不會聽你的，我不管別人怎麽看，我就要跟商繁在一起，你別想讓我們分開！”
“你！”甘世鵬揚在空中的巴掌最終還是沒能落在甘霖臉上，他指著商繁，“商繁，跟我兒子斷掉，聽到沒？”
商繁咬著牙根，堅韌回應：
“叔叔，原諒我做不到，沒有他，我會瘋的。”
“瘋？我看你怎麽瘋。”甘世鵬轉身去了書房，再次回來的時候，手裏拿著一根寬有兩公分的鋼制戒尺，他在空中揮了揮，“不斷是吧，行，那我就打到你斷。”
甘霖看到這麽寬的戒尺，整個人都嚇懵了，他立刻按住甘世鵬的雙手瘋狂地搖著頭，淚糊了雙眼：
“爸，不要，至少不要用這個打他，很疼的......”
“松開！滾一邊去，回頭再找你算賬！”甘世鵬推開甘霖，繞到了商繁身後，對準他的後背就是狠狠一鋼尺，火燒火燎的痛一瞬間覆上整個後背的神經，順著神經四散開來，商繁疼得咬緊了牙齒，雙拳也捏緊了。
可想而知這一下該有多重。
甘霖根本看不下去商繁挨打，在甘世鵬要打第二下的時候他伸手推開商繁，擋在他前面挨了第二下。
“啊——！”甘霖被這一鋼尺打得差點沒呼吸過來，看到甘霖挨打，商繁和甘世鵬都慌了，雙雙叫著甘霖的名字。
“阿霖！你幹什麽？誰讓你幫我挨打的，讓開！”
“甘霖！你這是做什麽？！”
甘霖回過頭陰戾地看向甘世鵬：
“爸，感情這種事情...是雙方你情我願的，如果我不願意，商繁也沒辦法賴著我，所以，我和他一起承擔，要打，就一起打。”
甘世鵬嘴唇抖了三次，眉頭皺了三次，手裏的戒尺也跟著抖了三抖，他實在被甘霖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，如果他們不斷，姜巖肯定還會被氣倒，他必須要棒打鴛鴦。
“既然你要一起承擔，那就別怪老子了。”甘世鵬的戒尺揮起來，一下，兩下，三下......
甘霖從後面狠狠抱住商繁，擋在他的後背上，任憑商繁如何掙紮都掙不開。
第一次，這是他第一次發現甘霖的力氣居然可以大到這種程度，大到連他使勁了渾身解數還是無濟於事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甘霖趴在自己的背上挨那一下又一下，看著他的表情猙獰，他的眼淚滴在自己的頸窩裏，那塊皮膚像是要被燒光。
“阿霖，你松開我好不好，別再挨下去了，你沒挨過打，會吃不消的......”
“阿霖我求你了，你松手啊......”商繁被戒尺打下來的沖擊力身子前傾，甘霖從喉頭嗚咽出聲音：
“你保護了我...那麽多次，這次...我護你——嗯——...”
這次，我來保護你吧。
商繁吃過太多苦了，他實在舍不得商繁再為了自己挨這些沒必要的打。
甘世鵬分明就是把甘霖的那份賬也算在了商繁的頭上，畢竟不是他親身的，他還是本能的不會顧及他的感受，好像商繁一直以來都是個給甘霖救命的工具，說是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看待，到底也不過是親情上給不了太多，物質上滿足一下。
商繁隱忍的眼淚灼燒著眼眶，最終還是順頰而下，他緊緊拉著甘霖的手，想趁機扯開他，當他終於找到機會時，甘世鵬卻又停了下來，把戒尺扔到地上，發出金屬與大理石地磚碰撞的響亮聲音，甘世鵬的掌心被磨得鮮紅，他叉起腰，看著是累了，轉身道：
“你倆今晚都給我跪在這裏反省，我去醫院住，明天要是被我發現你們不在這裏跪著，還有一頓打等著。”他雖然嘴上這麽說，心裏還是疼，疼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寶貝兒子被自己這樣狠狠打了幾十鋼尺，但他不說，也不表露，免得甘霖以為他心軟了，好借機求成全。
如他所願是不可能的，他會想一切辦法拆散二人，即使自己去當那個被恨的壞人，也決不能讓甘霖走上歪門邪道。
甘世鵬拿上車鑰匙就離開了家，清晰的關門聲又恢覆安靜後，商繁拉著甘霖的手準備去查看他的傷口，甘霖因為精疲力竭而倒在了商繁懷裏，商繁抱緊他，滿眼心疼。
他的手撫上甘霖的臉頰，他飽滿的臉蛋被淚痕沖刷，變得十分狼狽，像剛從垃圾桶裏撿出來的貓，他瞇著眼睛，透過虛光看清了一點商繁的臉頰，努力為他擦去眼角的淚，氣音安慰他：
“別，別哭了，我沒事兒......我爸，不會再對你，對你動手了......”
這是他第二次，看到商繁的哭臉。
過去的記憶中商繁笑得少，哭得更少，上一次還是福利院著火時，因為擔心自己出事嚇出的眼淚。
現在想來，商繁的眼淚都是為甘霖一人而流。好像也是一件值得感動的事兒。
商繁只是一邊像哄睡小孩似的拍拍他，一邊沙啞著嗓子哽咽：
“你傻不傻，你那小身板哪能扛得住這個，何必呢......”
“誰說的，好歹，我運動細胞挺發達的，這點打，我抗得住。”甘霖抓緊商繁的胳膊，“答應我，不要離開我，我這打才算沒白挨......”
“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我爸媽同意我們的......”甘霖做好了抗爭到底的決定，可是看著眼前被打得虛弱的甘霖，商繁卻怯懦了。
如果和甘霖在一起對他來說是一種傷害，那他寧願獨自痛苦。
“阿霖，我們上樓，我給你看看傷口。”他抱著甘霖上了二樓，在房間裏，他掀開了甘霖的衣服，細膩光滑的皮膚被打了一身紅印子，皮下組織捂著淤青和血紫，觸目驚心。
他拿來了止血化瘀的藥膏，用棉簽蘸著順著那清晰的戒尺紋路為他擦拭，甘霖忍痛一聲不吭。
塗完了藥膏，商繁從背後抱住甘霖，在他的後脖頸輕輕落下一吻，就這樣，他們在床邊坐了很久很久，月亮從窗戶東邊跑到西邊，他們始終保持著這樣的動作，像是要把餘生的擁抱都攢在一起抱個夠。
快要黎明時，甘霖累地睡著了，商繁為他蓋好被子，轉身下了樓，回到之前跪著的地方，雙膝“撲通”一聲，再次跪下來。這一次，他跪到了大天亮，一直到甘世鵬回來。
甘世鵬頂著疲憊的身體進了大廳，一雙黑眼圈清晰可見，看樣子應該是照顧了姜巖整晚，一宿沒睡。
他看到大廳只有商繁一個人跪著，就走到他身邊踢了一腳問：
“甘霖呢？”
商繁眨了眨幹澀的眼睛，“他受傷有點嚴重，我讓他睡覺了。”
說來，商繁對甘霖好像一直都特別好，照顧他，保護他，寵著他慣著他，很多事情自己扛，唯獨昨晚的那頓打，是甘霖抗下的。
甘霖從小到大沒挨過打，尤其是父母的。
在此之前，連混混打他都沒這麽嚴重過。
知道他經歷過一場大病，一次車禍，怕折損他半點，多年來小心翼翼，再調皮也舍不得動一指頭，怕他挨不住。上次因為他考試作弊還打了商繁，被甘世鵬扇了一巴掌，那是甘世鵬第一次打他，事過，他後悔了很久，他沒想到這次甘霖會為了商繁這麽勇。
所以聽到甘霖受傷嚴重，甘世鵬提了一口氣。
他拉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商繁面前，努力和商繁心平氣和地聊聊。
“想看看你姜阿姨嗎？”甘世鵬問。
商繁擡眸，“阿姨她，怎麽樣了？好些了嗎？”
甘世鵬：“恢覆是恢覆了，但醫生說她現在的情況以後絕對不能再受刺激，不然會病變。”
甘世鵬頓了頓，翹起二郎腿，對商繁語重心長道：
“商繁，說真的，你太讓我們失望了，你知道你這樣的做法我和你阿姨有多難過嗎？我們沒有辦法去接受自己養大的兩個孩子演變成所謂的情侶關系，外人知道會戳脊梁骨的，而且我們就甘霖這一個親骨肉，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，你這樣做等於是在報覆我們家，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？”
其實沒那麽嚴重，甘世鵬故意誇大了而已。
若真是指望甘霖傳宗接代也不會咎由他在這個家稱王稱霸。
“所以，你離開甘霖，好嗎？”甘世鵬說，“就當是為了你姜阿姨的身體健康，也為了甘霖的未來。”
“他替你挨一頓打沒關系，那第二頓，第三頓呢？”
“你確定要繼續留下來禍害我們家嗎？如果你這樣選擇，我不會拿起戒尺對你動手，我會對甘霖動手，你多呆一天，我就多打他一頓，你要是不想看到甘霖為了你遍體鱗傷，就自覺點，離開他，離開甘家。”
“我養不了你，我讓你自生自滅。”
甘世鵬一瞬間說了好多的話，字字誅心，句句脅迫。
商繁心裏什麽都清楚，他離開，甘家和和美美；他繼續死皮賴臉的留下，甘家只會雞飛狗跳，不得安生。
與其所有人痛苦，不如讓他帶走，至少他知道甘霖會過得好，不用因為自己水深火熱。
再說嚴重點，姜巖再受刺激萬一心臟哪天真的出了問題，甘霖是要失去母親的。姜巖待他不薄，他這樣做只會愧疚一輩子，留下一個自私討嫌招恨的罵名。
想到這裏，商繁心裏打著結的那根弦突然松開，他深呼吸一口氣，努力強壓內心的苦楚，順從地點頭：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叔叔。”
“我這就收拾行李，趕在甘霖睡醒之前離開甘家。”
“但是臨走前，我有一個請求。”商繁說。
甘世鵬開口，“說。”
商繁猶豫一番，“我能再去看一眼姜阿姨嗎？我想給她帶點補品，以後再也不打擾你們。”
甘世鵬捏了捏鼻梁，松口：
“罷了，去收拾吧，我帶你去醫院。”
商繁慢慢起身，跪了半宿的雙腿此時像是被截肢一般麻木不堪，小腿打軟，顫顫巍巍的晃了半天才扶著樓梯一步一緩地上去。
他從櫃子裏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。
他帶了一些衣服，把所有的書本整理好裝進書包，看了看櫃子裏自己以前贏下的那些獎杯和厚厚一沓獎狀，咬了咬牙，還是舍棄了。
商繁從抽屜裏拿出紅色絲絨盒子，那枚金戒指靜靜地躺在裏面，他把盒子蓋好揣進兜裏，又拿來錢包，把甘霖的身份證拿了出來，看了看自己的兩張銀行卡，一張裏面有六千餘額，是他這幾年來自己一點一點存的；還有一張裏面是他高一升學上來拿到的一萬獎學金，至今沒舍得花，想著上大學當學雜費和生活費。
再去檢查一圈，無意間瞥到了床頭放著的那件紅色毛衣，那是昨天姜巖給他買的，本來不準備帶走了，但一想到甘霖有一件一模一樣的，他還是裝進了行李箱，說不定他們可以隔著兩個地方在除夕的晚上穿同一件衣服過新年。
收拾好一切，商繁拉著行李箱，背上書包出來，忍了又忍，還是推開了甘霖的房門，他透著三根拇指寬的縫隙呆呆地註視床上熟睡的甘霖，小貓在門口繞來繞去，看上去很焦灼，好像預感到商繁要走一樣不停喵喵叫，商繁對小貓豎起一根手指，隨後他關上門，下了樓。
甘世鵬早就準備好了，站在大門等他，之後商繁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，跟著甘世鵬去了一趟醫院。
昨夜的雪至今沒有停下的意思，反而更加兇猛，城市四處都覆蓋著厚厚的雪，一煞銀裝素裹，好像很美，也同商繁的心情一樣淒涼。
車子一路開到醫院的地下車庫，順著電梯直接到了住院部。
商繁提著來時中途買的營養品默默跟在甘世鵬身後，一路來到了姜巖的病房。
為了讓姜巖的身體恢覆地更好，甘世鵬特意讓醫生安排了單人的VIP房，姜巖躺在病床上打盹兒，臉色看上去還是很憔悴。
門口突然的動靜擾醒姜巖，她扭過頭來，先看到了甘世鵬，直到甘世鵬叫了一聲門外的商繁，商繁這才膽戰心驚的挪著小步進來。
姜巖看到商繁的一瞬間，胃裏忍不住翻湧起滔天海浪的惡心，是來自生理上的。
她的眼神變地很冷漠，很厭惡：
“你來幹什麽？”
商繁把兩箱營養品放到床頭的桌子上，對姜巖鞠了一躬慢吞吞道：
“阿，阿姨，我來...看看您......”
“您...好些了嗎？”
姜巖白了他一眼，“不需要你的關心，你要真想我好，就不該誘拐我兒子變成和你一樣惡心的同性戀。”
對於這點，他從來不否定，他不冤枉，甚至可以說是活該。
“阿姨，對不起......”
“現在道歉有用嗎？既然知道有今天當初為什麽要這麽做，這麽久，如果不是我撞到，你們還準備瞞我倆多久？”姜巖瞪著商繁，“你這是要活生生的氣死我是不是？”
商繁雙手在身前死死摳著，眼裏也下著雪，他不敢和姜巖對視，怕看到那雙和他一樣冰涼的眼睛，他對著姜巖又鞠了三躬：
“對不起，阿姨，真的對不起，我，我以後...不會再打擾你們了，也不會再糾纏甘霖了，您好好保重身體。”
“那就滾，我不想再看見你！”姜巖說著，一把將桌子上的兩箱營養品打翻在地，“帶上你的垃圾一起消失在我眼前。”
商繁沒有去撿那堆營養品，只是轉過身去，在即將要擡起腳步的瞬間，又回眸，留戀地看著甘世鵬，“對了，叔叔，在我走之前，我只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們。”
“又怎麽了？”甘世鵬不耐煩。
“等，等我走了之後，甘霖肯定會找我的，求你們一定要攔住他，還有...照顧好他，我希望他平安喜樂。”
甘世鵬站起身，雙手插進兜裏，“這個不用你操心，甘霖是我們的孩子，我們自然會照顧好他，沒事的話就走吧，以後沒必要的話，就別再見面了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甘霖結婚了，或許你可以回來，但現在......”甘世鵬點到為止，商繁點了點頭，表示一切他都清楚。
心裏有句“珍重”也好，有句“保重”也罷，都已不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離開醫院的他，又沒有家了，他要給自己找個家。
商繁從包裏掏出一條黑色的圍巾繞在脖子上，拉著行李箱站在醫院大門，擡頭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，自嘲的笑了笑，感慨：
“商繁，你真是賤死了，把自己都作踐的沒家了......”
他從兜裏掏出剩下不到三十格電量的手機，時間顯示13:01，不知道甘霖睡醒了沒，要是知道自己離開他了，一定會特別恨他吧。商繁想著，邊走邊在同城軟件上找起了最近臨時出租的房子。
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哪兒，源城這麽大，哪裏都不屬於他。
肚子叫過三次，商繁找了醫院附近的一家面館，要了碗炒面，繼續尋找房子，在翻過幾十個頁面之後，終於找到了價格，位置，環境都還不錯的房子，滑到最底下有房東的聯系方式，他撥通了電話過去，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有點蒼老的阿姨。
“餵！您好，我在小源同城上看到您在租房子，想問問能過去看一下嗎？”商繁急切的跟對面交流著，生怕下一秒這個好條件的房子就被人搶了去。
一番交流後，炒面也端上了桌，他著急慌忙地吃完，打了輛車就按照房子的地址往過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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